Chapter.3.

(1)

拜恩斯自忖自己并非恶人。但虽然如此，也难在面对诺贝尔奖的诱惑时毫不动心。

他是真不明白，这个宫野志保一无实验材料，二无实验时间。居然硬生生弄出那么多活体人类的实验数据，最关键的是，还十分准确。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

1.是她编的。

2.是她真拿那么多人做了活体实验。

而这两种无论哪一种，都不能明言。所以此次的剽窃，可以说毫无风险。

哦也不能这么说，这叫“合理借鉴，批判继承”嘛。

毕竟他在研究动物细胞在生长过程中与人的细胞的相似性。正好一箭双雕，两个一起论证。用相似性来论证宫野志保的这个猜想，可谓天衣无缝。不光解决了实验数据由来的问题，还能把这项成果正儿八经烙上自己的印记。

这么好的事，何不为之？

所以他做了，做的义无反顾。

可那毕竟不是他的东西，没人会不心虚。可再心虚也不能拿宫野志保怎么样。还能把她杀了不成？思来想去，他决定静观其变，后发制人。

而左等宫野志保不动，右等宫野志保不动。

他不能等了，必须想个办法把她挤出实验室！

可是说起来就是上下嘴皮一碰的事，真要办起来真是很难。宫野志保的确有才，在医药学领域的能力强到任何一个脑子没坏掉的研究所所长都不会轻易放她离开。那么想在不逼急她的情况下让她离开这里，只有一个办法。

让她伤到再也不能开口说话，或者死。

毕竟，化学实验室这种地方，出个意外，太正常了。

但剩下的就是三个问题：

1：用什么手段来杀掉她？

2：怎么避免误伤他人？

3：如何才能避免别人怀疑到自己？

既然要杀人，就要简单的，越简单越好。越简单越不容易怀疑到自己，越简单越便于操作。

化学实验室的意外事故，自然是以化学试剂为好。如何定制试剂？他已经想好了。

兵行险招，出其不意。土方法往往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至于其他两件事，还能难得住他吗？

（2）

叶卡捷琳娜从床上爬起，揉了揉快要裂开的脑袋，心中暗暗叹气。

“每次说了不喝酒不喝酒，但每次一到酒桌上那个气势，简直好像不是我了一样……总是喜欢莫名其妙答应别人的请求，现在看看，真是找了个事……”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家的了，关于昨天的片段，也只剩下了她把死人一样的宫野志保扔到她家床上后踉踉跄跄地走出门。之后？鬼知道她怎么到的家。

胡乱穿上两件衣服，她迷迷糊糊地出了家门。

街上很热闹，毕竟是新年第一天。而就算这样，自己那个组长还照工作不误……若不是自己，可能她已经开始了今天的实验工作。

就怕别人比你聪明还比你勤奋！

她其实不太明白宫野志保为什么要那么拼命。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过着那般没有趣味的生活，哪怕做出了一二三四五六七件成就，也是毫无意义的啊。

所以，她昨天才硬拉宫野志保出来玩。新年还把自己崩的那么紧，会断掉的！

从包里掏出烟来，她吸了一口，感觉脑子清醒了些。

她在女人里算是烟瘾很大的了，差不多两天就要抽一包。自己想想，似乎她从小就不是什么和平分子。

她刚出生那一段正赶上南联盟内战，她爷爷原来是俄罗斯人，后来为了躲避革命跑到了科索沃。结果没想到这儿没过几年也变红了。于是把遗愿交给儿子继承。不负众望，他儿子最后成为了反对派军队里的一个军官。人家的小姑娘玩的都是芭比娃娃，她玩的则是机枪和手雷。

不过在她记事的那几年里，反对派武装就已经算是大势已去了。最后，她爸爸申请政治避难，带她来到了美国。

那一段时光给了她粗犷又马虎，重情义又放荡的性格。这么一来，她自然是不大受同性欢迎，而在异性中人气颇高的“公主女王”一类的存在。

“要说自己也真是不长进，这么大人了还交不到男朋友。要不是因为这个，自己现在至于混成这样么？跟女流氓似的……”她心里时常会有这种想法。但她也明白，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脾气使然吧。

今天是一月一日，寒风刺骨。她出来的时候忘记了戴帽子。踏上那条曾经走过无数遍的路，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口突然一悸。

今天的研发部一个人都没有，连看门老大爷似乎也还没起床。偌大的楼里寂静无声，有些压抑。

在实验室门口抽完烟，她踩灭了烟头，扔进垃圾箱。

昨天晚上的宿醉让她头疼的厉害，不过她也差不多习惯了。之前无数个夜晚，自己不都是在酒吧里和不认识的男人对酌到天明么？但有些煞风景的是，每次有勇敢的男性主动找她搭讪，最后的结局都比较凄惨。

走进有机实验室，她随便把外面的大衣一挂，也没换实验服。

“也就只有宫野姐那样的人才会教条成那个样子吧。”她总觉得没什么事。起码到目前为止也一直没出事不是？

天有些冷，她关住了窗子。前天通风设备出了问题，她还没来及往上报。但反正报了也要好多天才能够批下来。

这儿的人办事效率低早就是见怪不怪的事了。只要不出事就是万事大吉，那不出事才奇怪呢！

说起来实验操作倒是不太麻烦，不过要用乙醚作溶剂。无非是在瓶口塞上翻口塞，往上面扎上了个气球，稍微给点压。

反应很快结束了，她把体系倒进烧杯准备处理的时候，把瓶子随手放在了电热套上。

她没发现自己操作的失误，毕竟对于她来说，这样的实验不过小儿科，平常做个五六次都不会出事。

然而，她没关变压器。

哼着歌，Taylor Swift的恋爱观让她一直很欣赏，找不到好的之前不妨玩一玩。因此，她也一直视那个女人为精神导师。像宫野姐那样的禁欲系，她才不要呢！

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往烧杯里加其他东西然后处理。而就在那时候，四口瓶烧着了。

几乎一瞬间，飞溅出的火花和残液就引燃了烧杯。

水火无情，有机实验室里本就多易燃物，这一碰上火，不到三秒钟，整个实验台就全部过了火。

见此，叶卡捷琳娜的脑子如遭重击，“嗡”地一下子懵了。她下意识地想用防火毯去盖，可没想到，防火毯盖上去的一瞬间，本应是石棉网制成的防火毯竟然也被点燃，反而是增加了火的声势。

而且，燃烧之处不是石棉的那种暗火星，而是实打实的火苗。

“妈的，一群王 八 蛋！真是被害惨了！”

叶卡捷琳娜这才意识到，那根本不是什么防火毯，而仅仅是一般的防滑绝缘毯罢了！就这点钱，那群管后勤的猪都要贪！

巨大的爆炸声后，火光如龙般冲天而起，将整条走廊照得亮如白昼。

更严重的还在后面，那乙醚里不知为何产生了过氧化物！两厢叠加，燃烧更加剧烈，不到半分钟，实验室就化为了一片火海。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开始在实验室惊人地回响，火光将各个角落照得一片通红。她已经完全处在了一片火海之中，无数种威力堪比炸药的易燃品在她身后冒着滚滚烈焰，怒吼着炸开，玻璃碎片像狂风暴雨般朝她砸来。楼层开始晃动，巨大的混凝土块接二连三的落下。她拼命的闪躲着朝出口跑去。

之前宫野志保跟她说过这里现在贪污太严重，有点想辞职不干。当时她虽然面上没表示，可心里却颇不以为然。没想到，现在实实在在地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而且，报应到了她自己身上。

一个不慎，就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火势已经引燃了大半实验室，而出口那里已经完全被封锁。

她现在，只有跳窗一条路。

（3）

宫野志保是被噩梦惊醒的。

她不信命，也不太信神仙。但她相信自己对危险的感觉，或者说对叶卡捷琳娜的了解。

她虽然很欣赏叶卡捷琳娜的脑袋灵光，天赋异禀；但又一直对她的马虎大意和放荡深恶痛绝。也不是说过一次了，作为这个水平的实验员，怎么能犯在实验室吃东西，忘记验纯这些低级错误呢？

虽然担心，但身子却不太能动。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她使劲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感觉混混沌沌的神志有了一丝清醒。

出门，叫了辆车，她急着赶去，才发现自己好像连门钥匙也没带。

喘着粗气，她眼前一阵一阵地发晕。掏出手机，想给叶卡捷琳娜发条信息，结果摸了半天发现也没带。

这下算没办法了，她往后座上一瘫，开始闭目养神。那司机一脸苦相，宫野志保觉得难受，索性压根不看。

你问她到底对那女人是个什么看法？她还真说不上来。

只是，朋友这个词很重，她不愿意轻易提起来罢了。

她摸了摸脑门，稍微有些烫。看样子有些发烧。离开日本后她身子骨弱了不少，小病小灾也多了起来。

心中苦笑，可谁让她选择了这条路呢？

“您怎么今天还要去那么偏僻的地方？新年难道不该和家人呆在一起么？”苦脸司机唉声叹气道，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悲伤。

“那您呢？您今天也该休息吧。”

“我？我得养家啊！家里那么多口人，都张着嘴等饭吃。我若是不出来干活，老婆孩子就过不去这个年……您应该不至于和我一样的这么苦吧……”

“不至于，我只是无聊……或者叫品格高尚爱岗敬业吧。”

两人都不说话了。精神上的劳苦总是不如物质上的困难来的容易打动人。

忽然，从车窗外飘进一股刺鼻的气味，她皱了皱眉，突然如触电般惊坐了起来。

实验室的方向，阵阵黑烟直冲天际。如同一条升天的黑龙，下方映着涅槃的火光。

抽了抽鼻子，她闻到了化学药品燃烧发出的那种特殊刺鼻气味。她心里咯噔一下，瞬间被不安的阴云所笼罩。

那一刻，宫野志保知道。她千怕万怕，终究还是出了事。

这个叶卡捷琳娜哪儿都好，就是做事太不认真太不操心了。自己无数次的说她提醒她，她也只是插科打诨地当作耳旁风，从没有放在心上。

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前面已经堵的水泄不通，眼看着车是开不进去了。那司机性情倒也耿直，没说什么其他的，就是一个劲的往里挤。

“还不如下车走呢！”她一咬牙，甩出三张十美元的钞票，一开车门就冲了出去。

令人惊奇的事，她看到了不少拿着话筒的记者。那副模样，真就跟闻到腐肉气味后蜂拥而至的苍蝇没什么两样。而这群苍蝇，居然比消防队来的更快。

一大奇观。

满地的积雪早被看热闹的和逃生的人踩了个一塌糊涂，泥泞而肮脏，车轮旋转，裹携着黑色的雪泥。洁白与黑暗交合，诞生的就是她这样的东西，令人作呕。

逆着人流，她往火场的中心冲去。穿过无数惊慌失措的人群，她跌跌撞撞。

在别人看来，这个穿着昂贵大衣的女子，是最不可理解的逆行者。

站定，一阵阵炎热的空气炽烤着她的脸。就是在这时，她居然感觉到一丝温暖。

不可思议。

大火已经点燃了整栋大楼，想冲进去救人已然是不可能。毕毕剥剥的爆响混着刮刮杂杂的火声，声音虽不大，却不停地震颤着她的心。

她似乎看见在烧的通红的窗口有一个金发脑袋在痛苦地扭曲着。

那是谁？宫野志保不敢想。

大火的噼啪声还在持续，夹杂着低沉的爆裂声，像熔岩中舞动的红莲，在周围茫茫大雪的映衬下，莫名有种妖冶的美感。窗户的玻璃裂开了，哗啦啦如雨般掉下来。显然建筑已经容不得高温的灼烧，将要坍塌在即了。围观群众哪看过这等热闹？惊恐万状，圈子慢慢扩散。

宫野志保是那里唯一没动的那个人。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叶卡捷琳娜-安德烈耶夫娜，准没错！

她站在窗口，烈火之中。她的身影在火焰中发黑，皮肤已被灼烧的不成样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宫野志保呼吸一滞，身子不知道受到了什么牵引，往窗下移去。

（4）

叶卡捷琳娜-安德烈耶夫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撑过这么长时间的。老天才晓得她怎么还活着。

站在窗口，环视自己的周身，到处是被火烧伤后呈现深红甚至紫色的皮肤。头发已经几乎没有了，更别提其他的了。

脸，对，就是那个她一直视如珍宝的脸，如今也已经变得狰狞可怖如地狱中十恶不赦的恶鬼一般了。

她也看见了楼下的宫野志保，那一刻，她嘴角勾起了一抹有些无奈的微笑。

“姐，最后还是我搞砸了。”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本是代替楼下的人去做的实验，这会儿在窗口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进退维谷的本应该是那茶发女子。

可若是她，绝不会犯些低级错误，弄出这般大的事故。

自己这样，必然要连累她，到头来，对不起人家的还是自己！

窗外朔风阵阵，身上的水泡不停地往外淌着血水。

“喂，若是就这样死了，岂不是太可惜了么？”她自己问自己。

可又能怎么样呢？自己这些年放浪形骸，也不就是这样才种下此等恶果？

自从父亲死后，就再也没人规劝过他一句，除了宫野志保。

所以，虽然宫野志保不知道。但事实上叶卡捷琳娜对那个女人的感情，是亦师亦友亦亲的奇妙复杂。

“当时的科索沃，也是这般的战火纷飞啊……出生于火，又归去于火……我干嘛想的这么超脱？跳下去侥幸不死老娘还是一条好女子！”

她纵身一跃，归于风中。

往下坠落的过程中，冰冷的气流竟然使得她炽热的身躯感到了片刻凉意和舒爽。

一切都消失了，她的视线中只有盛开的白莲花，她看见母亲开心地朝她跑来，父亲慈爱地拉着她的手，宫野姐姐严格又温和地训斥，还有……

他们的微笑和即将到来的拥抱驱散了她一生中所有的悲伤与迷茫。

“故乡，那还是么？”她想。

伴随着一声“砰”地闷响，叶卡捷丽娜-安德烈耶夫娜微微一笑，倒在了自己的鲜血流成的血泊之中。

她死了，以天地为棺，没有牧师，只有一人来为她送葬。

（5）

看着她坠下来的身影，宫野志保竟然有片刻没反应过来。

“她死了？她怎么会死？”类似的问题在她脑中一遍一遍地循环，直至让她蹲下呕吐。

她无法容忍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知道经历过刀枪血火的自己为什么现在会这样软弱。

勉强站起身，她抱起了叶卡捷琳娜-安德烈耶夫娜的身躯。

鬼知道她怎样抱起来她的，可人体的潜能就是这般神奇。她抱着死去的叶卡捷琳娜的身体，一动不动，眼神呆滞空洞，像一尊失败了的雕塑。

她又一次地送走了一个人的性命。

叶卡捷琳娜-安德烈耶夫娜，她来到这里后第一个和她打招呼的人；

第一个在她受到欺侮时冲上来打抱不平的人；

第一个真正敞开心扉温暖她的人；

第一个不把自己当做工具，二十平等对象交流的人；

第一个不嫌弃她认真到古板，冰冷到不近人情性格的人；

而她亲手送掉了她的命！何等罪孽！十恶不赦！

短暂的宁静后，她开始疯狂又无力的咆哮。

环视周围的人，几乎每人都能从她湖蓝色的眼眸中看到一只惊慌失措，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狮子。

“救护车！救护车！”

无人应答。

“我叫你们谁有电话叫救护车！她快死了！”她歇斯底里，毫无形象地嚎着，直至用尽最后一丝气力！

这里毕竟不是日本，人情没那么凉薄。有胆子大的人踱着向前一步，怯生生地道：

“可是，小姐……她，她应该已经死了……那种程度的烧伤，又是从那么高的高度坠落……”

是啊，她死了。

她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脱力的身躯如倒塌的墙壁般瘫坐在地上，她把头埋进臂窝，竟开始啜泣起来。

他从没在父母，姐姐，博士和那个侦探之外的人面前哭过，这是第一次。

消防队终于来了，迟到的可是够彻底的。但这会儿路面结冰情况严重，不少地方又经历了昨夜的狂欢而一片狼藉，迟到也怪不得他们。

此时，火势已经根本无法控制。随时就有楼房倒塌的危险。里面究竟是什么发生燃烧，火场里有没有人，根本无从知晓。

控制住火势是第一要务，基于此，他们开始全体动员疏散人群。

专业人士面前，人群很快被疏散，只剩下宫野志保一个人愣愣地蹲坐在地，纹丝不动。

“小姐，这里很危险，我能理解您，但还请节哀顺变，快些逃生。”一位消防员小哥拍拍她的背，柔声道。

一个女人伏着一具尸体，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连说三句，宫野志保都不接腔。

无法，他只得掰开宫野志保如老虎钳般死死抓着尸体的那只手。背起宫野志保便跑。

那人的身体很凉，胳膊腿都细的能摸到骨头。她黑眼圈很重，一看就知道平常休息不好。

“可怜的人那……”小哥什么都没说，只是心里感叹。

途中某时，背上人的身体突然一颤，似乎抽搐。

“怎么？”他问，可话音还没落，女人就慌张地拍着她的肩膀道：

“你们用的什么灭火？”

“水啊，要么呢？”

“完了。”她心里陡然一沉，难道……

可她没有想的时间了！

“不行！快！告诉你们的负责人！大楼里有数量不少的钠，会爆炸的！”

她是真没想到，消防队的负责人能蠢到这般田地，可她甚至高估了这帮人的下限。

已经晚了。

本次带队出来执行任务的是个平日蛮横跋扈又不学无术的高干子，他今日心血来潮想带队出来给自己刷个记录，自告奋勇地抢下了这差事。他顶头上司怕得罪这厮的爹，半个不字也不敢说就放了出来。

此刻，他看着一字排开的消防车，刚想挥手，但自己身边那个烦人的副手就又来聒噪：

“若是里面有钠……会爆炸的！”

“不必管，我担着！”

“可这是人命关天……”

“我说了，不必管！”

他得意地笑着，手一挥，高压水枪喷出的水龙就如利剑一般直插向那浑身冒火的魔怪！

魔怪受刺，发出痛苦的嗥叫。它发怒了！

随着一声穿云裂石的轰鸣声，它轰然化作一团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幕。

气流把宫野志保吹得倒飞了出去，她重重砸在路灯杆上，血流不止。

两旁楼房的玻璃碎片如雨般俯冲向地面。宫野志保眼睁睁看着一片玻璃碎裂，降落，直至扎进了她的左眼。

身后小哥体重较大，没怎么受伤。他死命护住宫野志保，可还是晚了。他只看到女子的鲜血从左眼窝里不断流出，身躯多处骨折。

她眼前一黑，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