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监狱的审讯室里阴森森的。污浊,凝滞,如同是吸入了一块化不开的焦墨。地板和钢化玻璃倒是干净,一尘不染。可干净有什么用呢?

这里不接纳一般犯人。能进来的,大多是那种难以被定罪的穷凶极恶之徒。换句话说,就是精神病,每日都需要大剂量镇定剂的那种。

自称自己是编外劳动力的工藤新一胸口一堵,不由自主地咳出声来。他想掏出水杯来喝,可还没伸手,身边女子就把水杯递了来。

他笑了笑,表示感激,那人也微笑以对。

对于工藤新一身边的茶发女子而言,这种地方她来的多,见得也多。自然不会有什么不适应。若说不适应,也更多是由于时间的推移导致她越来越少接触黑暗所产生的陌生感在作祟。

她现在的生活很幸福,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再黑暗的地方,也未必就只有黑和灰,不能有光。

涂鸦,线条粗犷,形式夸张,色彩明快,颜色浓郁,明亮,不知所谓的符号和stickers。红,黄,蓝,黑……如疯马般在墙壁和走廊上驰骋。每种颜色都那样浓郁,浓得撑不住,化不开,晕不散。好像象征着乌托邦。墙里坐的人正痴呆的看着自己的作品,那神色有如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天堂。

“羽田仲明?你前些天跟我大吹特吹的功劳,就是这么个人?”茶发女子神色严肃,可话里话外还没忘了开玩笑。她和他太熟了,这样的语气,已成习惯,难以更改。她还是那样孤冷,还是那样睿智。除了时不时的内心仍然泛起一丝关于当年的涟漪外,她已经觉得自己生活美满,别无所求了。

嗯,她结婚了,嫁给了白马探。之后便是实验室和家的两点一线。后来她有了孩子,是一对双胞胎。男的叫白马靖,女的叫白马婧。孩子们很可爱,完全继承了爹妈的长相和气质。若是不长残,想来定会是妖孽般的人物。她很爱她的孩子,爱到开始相夫教子,不问世事,毫无怨言。

她感觉自己特别幸运。虽然有错过,但白马探对他可谓是“二十四孝”般的恭敬。这么一段毫无感情基础的拉郎配能安安稳稳如磁悬浮列车般毫无磕绊地走到今天,无论是谁,遇到这样的丈夫,都该感谢上天的恩赐。尽管她并不爱他。

而这次,若非老搭档死皮赖脸求她出来,她本可以在家一边打着毛衣一边享受下午茶时光,等着可爱的儿女放学回家抱着她的腿喊妈妈。

瞥了眼旁边的工藤新一,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合伙人嘛,总是要一起出来办个案子的。

更何况,他也是已婚,而且是出了名的妻管严。

妻子嘛……自然是工藤兰。还能是谁呢?自己想是谁呢?还有个聪明可爱的儿子工藤然,多好,多美满!

“嗯,羽田仲明。连杀十二人的连环杀人犯,先抢钱,再杀人,然后女人奸 尸,男人碎 尸。他本是东大大二学生,特招入校的计算机天才,家庭条件优渥,温文尔雅有教养,本不该是个杀人恶魔。什么心理专家都测不出他到底有什么问题。但他前前后后的表现却符合精神病杀人的一切特征。最后,那群蠢货给他安了个什么‘破坏性人格’就算结案了事。可我不这么看。因为这事前前后后都透着那么股古怪的气味。他竟是装的也还真未可知。”

“那你呢?我记得你最开始的意见是‘同意’吧。”白马志保讽刺道,“更何况我也不懂这些。”

“权宜之计罢了。我觉得……我也真变了许多。”

“所谓破坏性人格,那些人怎么说的?”

“我只是要钱要酒要女人要杀人而已,偏偏要拽那么多文词儿?臭老九!”工藤新一刚想回答,一把椅子就径直朝他们飞来。他听到声音想躲,下意识地竟把女人揽在怀中朝侧边一避。可他们忘了面前还有钢化玻璃墙的阻挡。那椅子碰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然后掉到地上,摔断了一条腿。

“哈哈哈哈哈哈工藤新一,蛮行嘛!”那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工藤新一的下 体,看的他一阵发毛,“啊不,圣人。蛮行嘛!”

“你既然听见了,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为何杀人?受害者名单里有政客,有议员,有商人,有名医,乃至歌手,演员,球星……为什么,杀这些人的理由?”

“还需要理由么?我是精神病哦,精神病杀人怎会需要理由?”

“你既然能说出这种话,就只能说明你的精神没有任何问题。我现在抓不了你,我只想要一个理由。”他眼睛微眯,斜着瞥向羽田仲明。

“你不用那样看我,我说你有本事是真诚的赞美。毕竟我倒数第二个目标是你旁边那位美丽的女士,最后一个目标是你。毕竟都是虚伪的人,虚伪的人和死了也没有区别。所以我要杀他们,干脆利落的杀他们。只可惜你抢先一步,嗨呀,真的气。”

“哦?我怎么惹着你了?你要杀工藤我还能理解……”听着这中二气十足的话,白马志保不由得笑出声来。

“喂喂,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开玩笑注意时间地点场合欸。”工藤新一抚额,刚想继续问,羽田仲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白马夫人……你是不是已经有些忘了黑暗的味道了?或者,我该叫你……Sherry?”

听到这话,工藤新一一惊,回头看女人,她倒是没什么反应,依旧是冷冷道:

“哦,也是。在你这样的人面前,这一切都本不该是秘密。当然,我也不会再因为这事紧张或是什么了。理由与你一样。”

毕竟那些事也已经算是过去了。白马志保虽被揭破老底,但也依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是,是的。Sherry早就死了!不过你的身份即使被隐瞒,也无法遮掩你曾经在黑暗里做的那些勾当,对么?”里面的人看都不看她一眼,拿个小刷子在不断的修改墙上那个比屎还难看的涂鸦作品。

“杀人犯嘲笑被害人虚伪……你也真是够精神病了。”工藤新一一听这事儿就知道要糟,连忙扯回话题。可精神病就是精神病,根本就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

“嗯,我杀的人和将要杀的人里,白马夫人就不说了,武田翔,歌手,抄袭者;登里铭,议员,党争的小丑;大友贵介,政客,贪污;山口贤二,演员,出轨后迷奸,教唆吸毒;前田梦生……啊啊他除了磕点禁药之外没什么错,要怪就怪他是‘该死的鹿岛’的队长吧……”

“你的意思是他们都死有余辜?可你……”这种“替天行道”式的三观令他他越听越骇,想喝止,可墙里人根本没有停止的打算,仍然高声尖笑着,咆哮着:

“谷浩之,见钱眼开的律师,帮助无数有罪者脱罪,做伪证;金崎辽太,医生,高价卖要,不给贿赂不做手术;长谷川健,商人,传销起家;斋藤美嘉,歌手,十五年不见父母;宫本和子,大提琴演奏家,吸毒且贩毒,勾引他人出轨;铃木优子,财团千金,放高利贷;高山佑辅,警视厅官员,弄权贪腐。”

“哦?所以呢?”

“所以圣人侦探工藤新一为何不告发他们呢?你是真的不知道吗?如果说铃木优子的事你可能不知道,高山佑辅的事你不敢说,起码你身边的白马夫人你了解的很清楚……可你为何不‘大公无私’的告诉周围人,这就是那个‘Sherry’呢?”

“她是受害者!”白马志保明显感受到身边的工藤新一的情绪开始逐渐失控。她右手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拉住他的手,让自己那略有些低的体温给予他一些冷静。

她在家时,每次白马探遇到烦心事,她都会这样做。十多年了,她逐渐学会了运用“女人”这个身份做一些只有“女人”才会做的事。

可她只有在面对爱人,是的,爱人时才会……

她略有些慌乱的看了工藤新一一眼,才发现工藤新一居然也不知不觉的扣住了他的手。

那是他在和兰坐在一起时也从不会有的动作!

这一切,全部被羽田仲明看了个清楚明白!

“好!罪名又加一项!工藤新一,白马志保,出轨偷奸!一切都明了了,啊哈哈哈!看看,多了不起的发现!比东京都知事喝了二斤黑龙大吟酿之后抱着秘书开着车满会所的窜还不穿内裤更了不起!”

他话音刚起,二人的手又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

“现在该我审讯你们了……二位……以我掌握的资料,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简直天造地设嘛。要么你工藤新一也不会因你老婆工藤兰的苦苦哀求隐瞒你岳母的合作伙伴谷浩之做伪证的犯罪事实了;你白马志保也不至于现在天天在家织毛衣淡出个鸟来!告诉我,为什么!”

这是他们的逆鳞。所有人都尽可能的避免不提。可这一切就偏偏被这个疯子轻描淡写地提了来。

“你!你他 妈给我闭嘴!”工藤新一的脸色逐渐变黑,直至怒不可遏。他抓起手边的水杯“啪”就甩在了玻璃墙上!

那件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谷浩之是妃英理的合作伙伴,他们两家律师事务所一直有很深层次的合作。妃英理号称不败的法庭女王,开玩笑!谁能不败?她虽然没做过伪证,但可没少委托谷浩之去做些诱导口供之类完全不符合法律规范的事儿。谷浩之做伪证也是工藤新一无意中发现的,可他刚想把这事儿捅出来也不知怎么地就被兰听到了。兰大骇,慌忙告诉她妈,妃英理也没想到谷浩之的胆子大到了这个地步。亲自去问,没想到那人还真大方承认了。顺嘴就威胁若是妃英理不帮助他把这事儿摆平,就把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说了。

这下妃英理慌了,让兰跪着求工藤新一。

你说,那是老婆,究竟能怎样!

他一开始绝不妥协,可禁不住女人每日的梨花带雨和亲情攻势,甚至连“你打算让小然没有妈妈么”这种混 账话都说了出来!

他想离婚,可每次看到小然那眼泪汪汪的神色,他的心就软了下来。

这事儿拖拖拉拉的弄了半年多,当他最后一次下定决心时,才发现那厮早已把自己的一切犯罪事实和证据全部销毁,不留下任何一丝一毫的可乘之机。

换句话说,他逃了,他输了。

那之后,兰明显感觉自己和丈夫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他还是那样对她温暖的笑,可在床上,他再也没碰过她一指头!

“哦哦,被戳中痛处了吧。白马夫人,你呢?如果我没记错,你现在应该还是处女吧。换句话说,你保持着你的身体一直在等某个人。你的两个儿子是代孕的结果,虽然……你们去了一个代孕合法的国家办理了相关手续。你在等谁?是不是旁边的男人?”

她的反应明显平静些。毕竟在组织里受过相关训练,这方面的能力还是强。

那对连gin都不怕的搭档第一次哑火了。

白马……不,这会儿还是叫宫野志保吧。她其实从未可以避讳过自己喜欢工藤新一这个事实。

可那只是个梦。梦不妨做久一点。

她知道,无论在哪个社会,棒打鸳鸯都是不被承认和看好的。

那时,不那么了解工藤新一的人对他的风评不外乎“正义”,“有责任心”,“聪明能干”,“感情专一”,“斯国一”,“大男子主义”这些老词。

窥一斑而知全豹,大概也能看出在大家心里工藤新一是个怎样的人。

她很清楚,这就是公众面前,工藤新一的“人设”。人设崩塌,和摧毁一个人没什么区别。除非他们打算跑到非洲去。

况且,在她看来,周围人的这种评价,除了最后一个,都不是一个成长阶段的人所应该得到的词。

捧杀,大抵就是这样了吧。

“你们可能不清楚。这个结论也是我刚刚才得出的。之前我查过你们的资料,也大概有过这样的推断。但最终引起我注意的石锤,还是白马夫人和工藤先生的一些互动。你们,越发像……啊不,是一对情侣了。无论是从说话的语气,还是从偶尔流露出的眼神动作神态的小细节。虽说世人都说工藤新一是有妇之夫,但我倒觉得未必。征战在外的将领,也许家里都会有一张苦瓜脸的正宫大房,但他们真正需要的,还是华生式的或者是艾琳艾德勒式的搭档。”他慷慨激昂地说着,似乎没注意到下面二人的表情。

“所以,工藤新一,你和你夫人根本就不合适!因为没有哪个的大天才会和一个圣母一样的女人过一辈子。他们剩余的精力会逼疯他,然后正宫娘娘就变成了只能扎扎小人的陈皇后。”

他边说边笑,活脱脱一个疯子的体态!

墙外,二人箴默良久。

“小孩子,懂得什么?”白马志保突然说道,“如果是我,抱歉,我们会失去所有人的同情。因为大将注定死在沙场,解甲归田者,要么是退化为贪生怕死之鼠辈,要么被猜忌迫害,郁郁而终。”

“我怎么不明白?你觉得你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他的阳光,他的耀眼,他的才华横溢,势必是你所不能理解的,出身地位过于悬殊的爱,所带来的只能是这样的结局。所以你三箴其口,他装糊涂混一天是一天。”羽田仲明吼道。

她何尝不知道这些!更何况,还有来自社会家庭的压力。

她这样的人,对于他身边的其他人来讲,只能做朋友,幕僚,甚至是情人。但一定不可能有果实!工藤家决不允许一个出身黑暗的人成为阳光大天使的女人。

“然而,性格上,工藤新一不允许毛利兰成为他的妻子。但这却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了。”羽田仲明看她不接话,继续洋洋得意道:“可你有没有想过,工藤新一,宫野志保,在你们两个开始互相凑合的那一天起,你们所熟悉的那个自己就已经死了。”

“嗯……我曾经解决过一起杀人事件。杀人手法很常见,但这理由却很有意思。被害人和凶手本来是一所学校的学生,被害人看起来是个蛮善良的人,在同学中也很有人气。凶手则是性格孤僻但又自尊孤傲的人。被害人常常给予凶手帮助,但周围的舆论,那些倾慕被害人但得不到帮助的人就开始流言中伤,刺伤了凶手可笑的自尊。于是,就是一刀!我相信二者都没有恶意,他们也应该的确是很好的朋友,但是没办法,这就是差距。一如她和我。无论再怎么默契,都没有意义。”

工藤新一终于开口了,可举出的例子却那般无力。

“啊,就我个人的观察和了解而言,你工藤新一是一个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人。好像一个骄傲的公子哥儿,含着金钥匙出生。举止动作神态就都带着一股“何不食肉糜”的感觉。爱情观上,你办的所有蠢事都是基于他这个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因为你的骄傲,所以你所做的一切,即是正义。你们不配合,就是不顾全大局。可是我就很好奇,谁给你的权利?”

“我也有我的责任!我不能任性做事!我毕竟不是杀人犯!”他真忍不住了,一脚蹬在玻璃墙上。

“你没发现么?一直以来驱动你们内心的那种力量,与你们自己其实毫无关系!”突然,羽田仲明话锋一转。他站起身,把提起手里的油漆桶,开始不停地泼向墙上的涂鸦。先是红,再是黄,最后蓝。最终变成了黑乎乎一片。

“我很自豪……我是因为我真想杀那些人而杀了那些人,而你们却是因为别人想让你们如何如何,你们就不情不愿地照做了!”

“这有什么好自豪的?”

“我是精神病,自然和你们的观点有很大差异。好与坏是没有直接界限的,我希望我是生活的例外,以防它在生活中不知不觉地坠落、被操控和被自己遗忘。”

“那这种方法绝不应该是杀人!”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反抗!我现在不是安安稳稳坐在这吗?我从未想过为我的罪洗脱什么,如果我想,你是否承认你根本抓不住我!”

的确,他点子太硬了。十起杀人案,每一起都是完美犯罪。他可以推理并且抓住他,可他却不能强迫他开口认罪。

因为没有证据。

可他却很平常地认了。从这种程度上来说,他输了。

正当他出神之时,里面的人开了口:“看看你旁边的女士吧,她似乎状况很不好。”

猛地一转头,他才发现白马志保狠狠地咬着嘴唇,缩在椅子上,双眼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灰原……”他脱口而出,却又戛然而止。

“你叫她什么?”

“你叫我什么?”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伴随着羽田仲明那刷子认真作画的刷刷声和哼唧声,仿佛在嘲笑他们的言不由衷。

他们能看到窗外,那雨一阵阵打梧桐叶凋,一点点滴人心碎了。愁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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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文豫狂人
  • 柯哀
  • ooc慎入
写在2018中超联赛开赛前的一篇伪ca文。自娱自乐,嘴炮多,ooc,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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